陌笺看着狼狈淋雨的丰漓,没有动作。
倒是丰漓,他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了陌笺方向,明明在他视野里空无一物的地方。
阁下可看够了?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动,也没有被他人瞧出心底潜藏之事的惊慌或恼怒。
陌笺看着丰漓手中羽扇重新化为灵剑,其上火焰燃起,雨水触之瞬间蒸发,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讶然。
她唇角牵起,是个浅笑,这么快就发现了?
丰漓与陌笺一样,都是元婴期大圆满修士,又对术数卜筮涉猎颇多,陌笺对他能察觉自己身处阵中从而破除幻象一事也不算意外。
毕竟,她眼前站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半步化神的剑修。
丰漓将本命剑横于胸前,看着那处空白之地慢慢显露出一个人形,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周遭的一切都在崩碎,只有丰漓身后那树下身影仍然稳固。
陌笺的视线越过丰漓,遥遥看着他身后的身影,即使意识到此间虚假也不愿让其消散太快的明黄衣裙,她道:我知道此人,只要你肯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丰漓听见陌笺的话不为所动,只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你的目的是什么?
油盐不进,委实难沟通,明明结伴共闯极西之地不这样的啊。
陌笺暗自叹息一声,再度扬起笑,你明明知道忘记才是最好的,追逐一个莫须有的梦中幻象,反而拖累你的修行。
与你何干?
陌笺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她略微思索,开门见山道:我想确认你的立场与阵营。
什么
陌笺说得如此直白,丰漓反倒怔了一怔。
半息之后,丰漓道:我自然是站在千雾宗与雾极修士这边。
陌笺立即追问:即使你的另一个身份是厌离妖帅?
丰漓拢了拢眉,否认道:我不是厌离,阁下为何总要如此说?
又绕回来了。
丰漓看似有一二破绽,言语间却不露分毫,如此来回循环,有些浪费时间。
陌笺不想再做无用功,干脆撤去化形术,丰漓,破解化蛇阵法时你提供给小瑞的红绸是从哪里来的?
陡然瞧见本该身死的人出现,丰漓怔怔地,低声喃喃:陌笺
陌笺道:你只穿白衣,却携带红绸,而厌离妖帅喜正红色。说说吧,怎么会这般凑巧?
陌笺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甚至说得上不急不缓,落在丰漓耳中,却是再明显不过的质问。
丰漓握了握手中的剑柄,陌笺,你没有死。
自然。我惜命,舍不得死。陌笺道,你差点破坏我的计划,让我真的身殒,看在你加速了芷涂死亡的份上,我们相抵了。
陌生人不能让你说实话,那我呢?作为同门,作为同伴,也作为朋友,你能如实相告吗?
其实他若不说真话,她也没别的法子,总不能屈打成招,只能往宗门抵个消息,将她的怀疑往上报。
但陌笺又有一种直觉,此刻的丰漓不会再说谎。
就像是执着于梦中幻象一般,就像是为了下落不明的她追杀所有狼族与为了命丧战场的她击杀所有妖修一般,面对陌笺的丰漓会说真话。
也许,还有丰漓梦中幻象的加持。
丰漓在陌笺的注视下抿了抿唇,他垂下眼睑,低声道:我的立场与阵营,都是真的。
只承认这个,那
厌离妖帅,也是真的?
丰漓张了张嘴,数息之后回答道:是。
为什么?陌笺道,你是人,不是妖。若流言为真,红鸾天妖并不是个好的。
丰漓道:金丹境探索极西外围时遇到红鸾天妖,被其钳制,以厌离妖帅的身份为其做事。
陌笺道:你擅术数卜筮,就没卜出当日危险?
在那之后才学的术数卜筮。
他将剑柄捏得指尖泛白,补上后面内容:为了将红鸾下的命令扭转,以一种巧妙的形式让任务失败,成功的部分都是目标本就心术不正或对千雾宗不利的歹人。
丰漓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与轻松交织纠缠,疲惫于被迫听从红鸾的命令,又因此刻的全盘托出而轻松。
陌笺从丰漓的寥寥数语中勾勒出一个受到控制却想办法从中周旋的丰漓来,兽瞳凝结术修成的第六感让她知道丰漓所言非虚,但对方与自己同阶,也许有什么预防的手段。
你就没有将自身受限的情况上报宗门?哪怕汇报给丰硕或念思。
不行。丰漓摇头,我试过了,只要有这想法就会遭到反噬,更别说上报。
但很奇怪,面对你的询问,我能说出来。
所以丰漓在承认他是厌离之前停顿了数息,其实是在等待被红鸾施加的禁制将他反噬,察觉反噬没有出现,这才出了声。
陌笺不清楚丰漓面对她的时候为何能说出口,她的目光落到阵法之上,是否与这阵法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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