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揣进怀里,失笑道:“三个。”
乐无涯并不意外,玩笑道:“听说咱们这儿有个煤矿,害怕我把他们卖进矿里做苦大力吧?”
段书吏表面微笑不答,内里忧心忡忡。
他知道,流丐之中,有不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汉,就是因为不肯出力,才沦落成了乞丐。
这些其实都还好。
更有甚者,一些江洋大盗也会混迹流丐之中,伺机动手。
南亭县流丐一多,县容有损不说,治安一出问题,那必然惹得民怨沸腾。
本地人与外来人,向来互斥。
若这外来人能给县里带来一点半点的好处,哪怕是租个把房子,让当地人吃吃瓦片钱,那都还好说。
可流丐能带来什么好处?
然而,太爷若是动用武力,强行驱离,也是不美。
流丐之中也有不少良善的苦命人,届时扶老携幼、哭爹喊娘地出了南亭,那还不四处败坏太爷的名声去?
段书吏一想未来可能的种种麻烦,便觉挠头不已。
他正头疼间,听乐无涯问道:“那些唱歌的乞丐收工吃饭了吗?”
“回来了。”
乐无涯:“跟厨子说了多炒肥肉没有?”
“炒了。”
段书吏顿了顿,又补充道:“太爷,他们怀里藏着饭碗,正偷偷夹带呢,管不管?”
“叫他们夹带去,正好省得浪费。”
乐无涯浑不在意,继续剥松子:“你交代他们,今日吃饱了,明日再去唱,唱词里再加上一条:来咱们这儿登记的,我们都发个布证,叫他们缝在身上,叫他们凭证出行。五日之后,出来乞讨的人若无证明,还没有登记过,那对不住,县太爷就要想办法轰人了。”
“来南亭,自是要守南亭的规矩。”
流丐(三)
晚间,乐无涯拿着手头上的讯息,随便捡了件便服穿,一个人出去溜达了。
闻人约原先那些衣裳身材与他已然不合,还是小七做给他的那些最合身。
因此,他手头上的每一件“便服”都透着凛凛的贵气。
乐无涯穿着这一身的华服锦衣,找了一处少有人去的僻静小摊,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烂肉面。
他忙了一天,没什么胃口,这面做得也是糟糕无比,倒是摊上自酿的辣椒酱甚是美味。
乐无涯巧舌如簧地怂恿摊主关停面摊,多做辣椒酱去卖钱。
他舌灿莲花,正劝说得摊主动心不已时,一个高大身影走近,远远地站定,热络地招呼一声:“可是闻人太爷?”
乐无涯回头一望,仿佛料定了此人会来,并不意外地耸了耸肩。
摊主一看清来人相貌,忙低头擦拭起面碗来,一眼不敢多看。
乐无涯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叹道:“哟,派头还挺大。”
“您可别寒碜我了。”那人一身补丁衣裳,打理得却干净,“太爷今日怎么贵步临贱地呢?”
乐无涯:“南亭是我的,我怎么看不出哪块地高贵、哪块地下贱?”
那人笑了起来,鼻尖微皱。
他是个近八尺高的大块头,长相不算英武,反倒有几分滑稽,长了个又红又大的酒糟鼻头,未语先笑,瞧着就喜庆。
各行各业都有个领头羊、话事人。
有了这么个主心骨,大家才好抱着团活下去。
“杆儿头”盛有德,就是南亭县中本地叫花子的头儿。
早在了结了明秀才的谋逆案、开始巡看南亭民情时,乐无涯便与此人有了交游。
明面上的路他要走一走,暗处的道他也要探一探。
只是当初此人不大乐意和他打交道,一味的装傻充楞,有问必答,半句准话都没有,张口“贵人事忙”,闭嘴“我就是个讨饭的,怎入得了太爷的眼”。
总而言之,乐无涯被他狠狠拂了面子。
如今大量外地花子涌入南亭,风水轮流转,他怕是要第一个坐不住了。
乐无涯:“杆儿头找我干什么?”
盛有德失笑:“是您想要找小的吧?”
平时太爷出门,都是和那明秀才形影不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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