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港城不下雪
孟逐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直到听见一声闷响,她才发现周淮左从藤椅上摔落,整个人蜷缩在地,脸色青白,额头冷汗涔涔。
“董事长,你还好吗?”
她赶紧蹲下身扶住他,让他平躺在地面上。她依稀记得急救常识里,这个姿势能够避免挤压气道,保持呼吸畅通。
时值午后,周宅里大部分佣人都在东翼用餐。周淮左向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偌大的庭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四周静得只能听见梧桐叶片的轻摆声。
孟逐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就在这时,她听见周淮左发出微弱的气声。
她立刻俯下声去听。
“你……你也可以考虑不救我。”周淮左明明已经难受得快失去意识,眼睛却依旧锐利。疼痛令他的五官变得扭曲,声音也不连贯。“我如果死了……就没有人会阻止你和予白了……”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试探?”
孟逐不理他的胡说八道,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很快来了,孟逐跟着上了车。直到推进手术室前,周淮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里面的意味是什么,她没有细想。
整台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孟逐坐在病房里等待周淮左的麻醉苏醒,紧张和疲惫让她昏昏沉沉,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在低声交谈。
“周先生,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比我们预期的要快。之前的化疗效果并不理想,现在已经转移到了多个器官。”
“还能撑多久?”
“……最多半年吧。”
孟逐睁开眼睛,发现周淮左和医生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抱歉,我没想偷听。”她坐起身解释,“是你们自己说的。”
医生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朝周淮左报告:“周先生您注意休息,我就先走了。”
在他走到门口时,周淮左忽然提了一句:“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提我的病情。”
“当然,医患隐私是我们的基本职业操守。”
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淮左靠在病床上,脸色依然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依然锐利。
“都听到了?”
“嗯。”孟逐坦然地点头,没有试图狡辩或者假装不知道。
“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追问了一句,“我是指癌症。”
周淮左倒是罕见地坦诚,“去年,外界传我突发心脏病的时候。”
孟逐想起那个新闻,也就是那时候传出来周氏要成立家办和进行公司架构重组,原来一切的原因是这个。
“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她问。
“当然没有,不然周氏可就乱套了。”周淮左盯着她,带着明显的警告,“我希望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孟逐当然明白。如果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不仅是周氏,整个港城的商界都会地震。
她点了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周淮左这才满意。
“怎么样,我这个插手你和予白之间的人要死了,是不是很高兴?”他话锋一转。
“那倒未必。”她语气不咸不淡,“您听过一句话没?‘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顿了顿,目光淡漠,“说不定您还能活到一百岁。”
这小姑娘,吉祥话和骂人的话一起说。
周淮左气笑了。
被他这么一问,孟逐想起之前在凉亭里,他气若游丝时的话,皱眉问他:“我倒是好奇,连自己的死,你都要利用来试探人,还真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够奇葩的。”她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表达。
周淮左不恼,反倒笑得愈发愉快:“那当然,这么难得的时刻,最能测试人性。生死关头,人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那您看出了什么?”
他的笑慢慢褪去,只剩一片沉静。
“你太心软了,成不了大事。”
孟逐哼了一声,懒得争。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病房里只有心电仪缓慢而规律的滴声,和走廊远处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良久,周淮左忽然轻声道:“不过……”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掠过水面。
“在这个时代,能遇到一个真正心软的人,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接近“感谢”的一句话了。
对于周淮左这种人而言,世间万事皆可交易,感恩二字太奢侈。
但孟逐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默不作声地收下了他的感激。
探视时间结束,孟逐刚一踏出icu的玻璃门,就被守在门口的林月兰和周正烨截住了去路。
林月兰几乎是扑上来抓住孟逐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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