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刚刚接触至高神殿不久的人类比起来,費爾南多无疑知道得更多。但这些并没有让他在此刻比其他人少些疑惑。
他站在原先的座位旁, 只是十分鲜明地感受到, 那个极有压迫感的人形黑影所看着的,是一个离自己极近的方向。
不,不止是离他极近。
更准确的来说, 应该是……
他的身邊。
費爾南多无法判断那个黑影的实力, 但他知道祂一定极为强悍。
仅仅是自那里投射而来的一道视线都太锐利、太有指向性了, 几乎成为了实体, 在祂所凝视着的地方蒙上一层阴翳。
而在那里……坐着江秉烛。
是的,坐着。
从礼堂中第一次出现異样,到后来整个世界都开始崩解。
江秉烛从没起过身。
他一直淡定的,毫无存在感地坐在那里,从始至终,只说过一句“太吵了”。
到现在,费尔南多才终于开始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不管是那道黑影锁定着江秉烛的视线、还是在所有人都难以开口时江秉烛輕描淡写的那句话,或者追溯到更久以前——这名平平无奇的少年身邊总是出现许多詭異,但他面对詭異时永远淡定,永远毫发无伤。
就連在神殿的从神大人们面前做出不敬的举动时,他也没有受到过任何责罚,反而得到了许多有待。
这早就超出了性格和概率可以解释的范畴,费尔南多却不知为什么,从未往别的方面想过。
此时此刻,一个非常、非常恐怖的念头出现在费尔南多心里,甚至盖过了他对于那个黑色人影的本能的恐惧。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江秉烛终于缓缓起身。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他,迷茫的、不解的,畏惧的。在那么多不同的情绪之下,少年的姿态依然从容,他扫了前方一眼,并没有反驳那个象征着至高的稱呼。
“我等了你很久呢。”他只是说。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礼堂门口的那道人影向前迈了一步,走出了黑暗,祂的面容也因此暴露在光芒之下。
——那是一張,和江秉烛一模一样的脸。
在看清那張脸的同时,一股剧痛在所有目击者的脑子里炸开,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去想任何事情,思绪就被古老的呓语紧紧缠绕。不到片刻的功夫,整个的身体仿佛都要連同意念一起,因直视里不可名状的存在而融化!
然后,江秉烛輕輕抬了抬手。
他的动作随意得像是拂去肩上的尘埃,但随着他的动作,目击者身上的那些不适奇迹般的消失了。
他们重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身上的衣物早就被冷汗浸透,又在深渊无比冰冷的环境下凝成冰雪,贴在他们的皮肉上。
可他们压根没有功夫去抱怨环境的不适,他们只顾着将目光放回一个人的身上。
江秉烛的低马尾妥帖的披在肩上,额前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大半神情。他的容貌比人类记忆中的更要旖丽俊美万分,早就到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程度。
江秉烛的身型在抽条,逐漸从单薄的少年變做一位青年。他的姿态依旧松散,只看站姿,没人会将这样美丽的青年和那些詭異存在联系到一起。
但就在这个位面裂开的缝隙中,數不清的能量正在向祂涌去。接近绝对零度的漆黑的深渊在祂的身畔绽开与众不同的顏色,金红的、银蓝的光芒闪耀着,最终在祂脚下托举起一片像是血液又像是火焰的深红,就像是一片领地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深渊,这处所有位面之外的、最危险的、独属于神的领土,正向祂臣服。
那是真正的,至高的神明。
“你竟然帮了他们,这可真是……连我都感到意外。”一道声音打破了人群的寂静。
那个声音已经超出人类可以理解的范畴,只有江秉烛很平静地看向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你自认为很了解我啊,”江秉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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