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劣质的油烟,发霉的青苔墙角。像是让人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黑暗如同茫茫苦海,视线里只剩下彼此年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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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将近下午。雪已经停了,灰天里飞着连串雨丝。
带着宿醉后的头疼,林雨娇一点都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事。
从沙发上难受别过头,看见茶几边触手可及的位置有一杯水。看也没细看,随手拿过来,一口气喝完,低头在那只玻璃杯边看见一只随手扔下的男式腕表,才发现杯子是祁司北的。
水是他倒的。
或许他根本也不在意。
阳台上冬末的风吹吹停停。衣架上挂着的睡裙和黑色皮衣吹在一起。
林雨娇眨了几下眼睛,于是屋子里的一切都变得很模糊,好像都渗透在了一起,不知道从时候开始分不清了。
手机里点开朋友圈,正好看到杯子主人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一张今早发的照片。
机场阴天发灰,头靠机窗的人戴着白色头戴式耳机,睡眼惺忪盯着镜头。
动态底下是共友的评论。程译野手速快,占了第一条评论,祝他演出顺利。
他带着他的乐队去北京参加跨年音乐节。
隔了一天,林雨娇也买了回杭南市的机票,拖着行李箱去了舟川机场。外婆在医院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好心去探望的街坊邻居打电话给她,说刘桂玲可能过不了这个年了。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坦然接受至亲的离开。坐在即将起飞的飞机上,想到终有一天她要独自坚强活在这个世界上,毫无征兆失声痛哭。
“怎么了小姑娘。”身旁的好心乘客递过来纸巾,不忘指了指她的手机,“飞机快起飞了。你手机好像有个电话进来,是重要的人的话接一下吧,不然的话一会儿就要两个小时后才能接了。”
林雨娇说了一声“谢谢”,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眼睛。拿起手机,看见闪动的暗色微信头像,看也没看就滑动了一下。
接了之后,屏幕上映照出她那双红成兔子眼的眼睛,林雨娇才发现是个视频电话。
“林雨娇。”视频通话里的人站在昏暗场馆后台,身侧无数台下亮光,手里握着半瓶矿泉水,“我房间床头柜上的台灯关了没。”
他那天大早上走得急,突然想起这事。
“关了吧。”她一边慌乱擦眼睛,一边视线避开镜头,“我没在家。”
两人长久沉默。
广播里,空姐温柔提醒航班即将起飞。她揉开手心里浸满眼泪发皱的纸,别开哭红的眼睛,视频里一直没挂电话的对方声音突然开口。
“12月31日晚上,要不要我回来一起跨年。”
林雨娇直起腰,愣了一下,轻轻摇头。
“不用。”
“我不在舟川了。我回家。”
飞机穿过层层云霄,离开了舟川市。距离2020年的跨年夜还剩下五天。
两人各自往南往北。隔着数不清座城市,十几万人海。
挂了电话,林雨娇疲惫倚靠在柔软的靠背上,闭上眼,不知道哪来的冷空气一直吹着她的脖颈。她才有精力一点点想那个突如其来的视频电话。
总感觉祁司北还有话没说完。
记忆莫名其妙模糊起来,像水面上若隐若现的浮鱼。
那天平安夜她在ktv喝多了,祁司北打车带她回来。下车的时候,不知道在哪家店门口看见一棵挂满空白装饰贺卡的圣诞树。
漆黑的夜色里,圣诞树上的霓虹灯闪烁不停。她被吸引,穿着高跟鞋跑过去,抓着贺卡从包里醉眼朦胧掏出一支口红,在贺卡上歪着头写字。
巨大的圣诞树前,少女裙摆纯白。
等祁司北气笑了走过来,把跌跌撞撞快摔倒的人一把扶住,顺带低头也跟着看清了贺卡上的字。
口红的颜色渗透进纸背,平日里字迹漂亮的人,写得自由放肆,龙飞凤舞。
贺卡本来就是用来写祝福的。
所以她祝他,有朝一日会唱到人山人海,万人空巷。
想到那晚断片后的记忆,此刻林雨娇窘迫捂住脸,捂得脸颊发烫。慢慢放下手。
刚才手机里,他那半张轮廓张扬的脸出现在候场视频里,欲言又止,始终没说出来什么。却无意识一直把镜头闪过台下的观众和欢呼。
他是不是想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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